昔余尝与仲郛以事同舟，中夜乘流出濡须，下北江，过鸠兹，积虚浮素，云水郁蔼，中流有微风击于波上，发声浪浪，矶碕薄涌，大鱼皆砉然而跃。诸客皆歌乎，举酒更醉。余乃慨然曰：“他日从容无事，当裹粮出游。北渡河，东上太山，观乎沧海之外；循塞上而西，历恒山、太行、大岳、嵩、华，而临终南，以吊汉，唐之故墟；然后登岷、峨，揽西极，浮江而下，出三峡，济乎洞庭，窥乎庐、霍、循东海而归，吾志毕矣。”客有戏余者曰：“君居里中，一出户辄有难色，尚安尽天下之奇乎？”余笑而不应。今浮渡距余家不百里，而余未尝一往，诚有如客所讥者。嗟乎！设余一旦而获揽宇宙之在，快平生这志，以间执言者之口，舍仲郛，吾谁共此哉？
左仲郛：人名。
浮渡：泛舟渡河。
诗序：诗的序言，即诗歌开头的一段文字。
昔余尝与仲郛以事同舟：我过去曾和左仲郛一同乘船。
中夜：半夜时分。
出濡须：从濡须出发。濡须是今安徽巢湖市西南的一个古县。
下北江：顺北江而下。北江，长江支流之一。
过鸠兹：经过鸠兹县。鸠兹县在今安徽芜湖市。
积虚浮素，云水郁蔼：天空中云气聚集，水面上雾气弥漫。虚，云。浮，雾。素，淡白的云。
中流有微风击于波上：水流湍急时，有风吹拂在波涛上。
发声浪浪：发出阵阵响声。
矶碕薄涌：礁石被冲刷得露出水面。矶，岩石上的小岛。碕，浅滩。
大鱼皆砉然而跃：大鱼突然跳跃起来。砉然，形容声音清脆响亮。
诸客：指同行的人们。
歌乎：唱起歌来。
举酒更醉：举起酒杯，继续畅饮。
慨然：慷慨激昂的样子。
从容：不慌不忙、悠闲自得的样子。
裹粮出游：带上干粮去游山玩水。
北渡河：从北方渡过黄河。
东上太山：往东登上泰山。
观乎沧海之外：观赏大海以外的地方。
循塞上而西：沿着长城向西走。塞上，指长城。
历恒山、太行、大岳、嵩、华：先后游览了恒山、太行山、五岳中的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等地。
临终南：到南方的终南山游玩。
岷、峨：岷山和峨眉山，都是有名的山脉。
揽西极：登临西边的昆仑山。极，山峰的最高点。
浮江而下：沿长江而下。
出三峡：通过长江三峡。三峡，瞿塘峡、巫峡和西陵峡的总称。
济乎洞庭：到达洞庭湖。
窥乎庐、霍、循东海而归：观察庐州（今安徽合肥）、霍丘（今安徽霍邱）和东海等地，然后回来。
吾志毕矣：我的心愿已经达到了。毕，尽、全。
客有戏余者曰：君居里中，一出户辄有难色，尚安尽天下之奇乎？余笑而不应。今天浮渡距余家不百里，而余未尝一往，诚有如客所讥者：嗟乎！设余一旦而获揽宇宙之在，快平生这志，以间执言者之口，舍仲郛，吾谁共此哉？
译文：
过去曾经和左仲郛一同坐船，半夜从濡须出发，顺北江而下，路过鸠兹县，看到天空中云气聚集，水面上雾气弥漫，水流湍急时，有风吹拂在波涛上，发出阵阵响声，礁石被冲刷得露出水面，大鱼突然跳跃而起，大家都唱歌，举起酒杯畅饮，我不禁感慨地说：“他日从容无事的时候，应当带干粮外出远游。从北方渡过黄河，往东爬上泰山，观赏大海以外的地方；沿着长城向西走，经过恒山、太行山、五岳中的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最后到达南方的终南山游玩；然后沿长江而下，经过三峡，抵达洞庭湖，观察庐州、霍丘和东海等地，回来以后我就满足了。“可是有人笑话我说：“你住在村里，每次出门总是神色忧郁不安，怎么能尽情享受天下的美好呢？”我笑着没有回答。今天浮渡距离我家不到百里，但我却未曾去过，真是像那些嘲笑我的人所说的那样。唉呀!假如我一旦能够领略到天地间的无限风光，实现平生的愿望，用我的所见所闻来反驳那些批评我的人，那么，除了左仲郛，还有谁能与我一起享受这样的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