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

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固有不存也。

任光禄竹溪记
我舅光禄任君在荆溪之上种竹,遍植竹,不种植其他树木。在竹丛中建了一座小楼,闲暇时与客人吟诗作对。他对我说:“我不能与有钱的人争夺池塘亭子花石的景色,只从土里取些东西,可以不用劳力就长满园子里,也够舒服的。因此自称竹溪主人。你帮我写下。”
我认为您难道真的不能与有钱的人竞争吗,而漫不经心地从土里取东西;也许您特别喜欢竹子,不想告诉别人吗?古人谈论竹子,认为它没有声音、颜色、味道和气味是好的。所以它的巧妙古怪不如石头,妖艳绰约不如花草,孤独挺拔像一位不羁之士,不能与世俗相处。因此自古以来,知道喜欢竹子的人极少。而且他们中的一些人也不懂得欣赏竹子,只是想要通过斗富和奇花石来炫耀自己罢了。所以京师的人们珍视竹子就像江南人不珍视竹子一样,都是不懂得竹子。您生长在纷乱的环境中,却能不被其所染,裘马僮奴歌舞等,都是富人所喜爱的,全都摒弃了。尤其正直不随便与人交往,凛然有独立特行的气质,他对竹子必定有独特的体会。而对于万物中可喜可玩的事物,固有不能干扰的!那么即使竹子不是他土地上的财富,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去追求,然后才能满足他的心愿。他的力气虽然能使尽致奇花石,但其中的乐趣仍然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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