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载伤心者。向常时、忆犹未忍，哪堪重话。漫说平生无长物，剩有绨缃万架。怅烟锁、当年亭榭。一点心兼师与父，课孤儿、月白风清夜。书未尽，泪如泻。
而今墓木将成把。几时得、青箱愿遂，笑含泉下。偶尔音容频入梦，似在五三精舍。奈落叶、萧萧惊洒。纵使诸孤能树立，恐慈幛、也易春晖谢。支病骨，肩难卸。
乳燕飞
十年前，我伤心欲绝。常常回忆起那时，心中还不忍，哪能重说。我平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那厚厚的书卷万架。怅然地想起当年亭榭被烟雾笼罩。我的一点心兼有师和父的，教孤子读书时，在月光明亮、清风徐来的夜晚，泪如雨下。
如今坟木已将成。什么时候能够实现青箱愿呢？笑着含着泉水在地下。偶尔梦中见到音容，好像还在五三精舍一样。可惜落叶萧萧，洒落在身上，惊得人魂飞天外。即使诸孤子女都能长大成人，恐怕慈母的恩情，也会很快地消逝。病骨难扛，肩膀难以支撑。
赏析：
这是一首悼亡词。词人早年丧妻，其妻为著名女诗人李清照。此词作于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春。当时北方金兵入侵，作者随高宗渡江而南，途中怀念妻子，追忆往昔，抒发哀思。全词语言明白流畅，感情真挚深沉，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上片回忆往昔，写对亡妻的深切思念。首句“乳燕飞”，点出自己年青时，妻已故去；次句追述往事，说自己曾与妻相约，待十年之后，再重聚旧地。然而事已至此，自己却依然痴情不改，仍像当年一样，每日里教孤子读书，直到月白风清之夜。
过片由追忆转入现实，写自己目前的处境及对亡妻墓地的感喟。墓木已拱，坟土已平，但亡妻生前所期望的，青箱愿仍未能实现。想到这些，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仿佛在地下泉边含着笑。然而，这美好的幻想毕竟只是虚幻，一旦醒来，一切又都烟消云散。于是，不禁悲从中来，泪如泉涌。
这首词写得直白而不失深意，朴实而不落俗套，充分体现了作者高超的艺术才能。特别是结尾两句，用反衬的手法，表现了作者内心的悲痛和无奈，读后令人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