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张相见,各洒泪言失散之事。云长曰:“我在海州路上住扎,探得消息,故来至此。”张飞曰:“弟在芒砀山住了这几时,今日幸得相遇。”两个叙话毕,一同引兵来见玄德,哭拜于地。玄德悲喜交集,引二人见曹操,便随操入徐州。糜竺接见,具言家属无恙,玄德甚喜。陈珪父子亦来参拜曹操。操设一大宴,犒劳诸将。操自居中,使陈珪居右、玄德居左。其余将士,各依次坐。宴罢,操嘉陈珪父子之功,加封十县之禄,授登为伏波将军。且说曹操得了徐州,心中大喜,商议起兵攻下邳。程昱曰:“布今止有下邳一城,若逼之太急,必死战而投袁术矣。布与术合,其势难攻。今可使能事者守住淮南径路,内防吕布,外当袁术。况今山东尚有臧霸、孙观之徒未曾归顺,防之亦不可忽也。”操曰:“吾自当山东诸路。其淮南径路,请玄德当之。”玄德曰:“丞相将令,安敢有违。”次日,玄德留糜竺、简雍在徐州,带孙乾、关、张引军住守淮南径路。曹操自引兵攻下邳。且说吕布在下邳,自恃粮食足备,且有泗水之险,安心坐守,可保无虞。陈宫曰:“今操兵方来,可乘其寨栅未定,以逸击劳,无不胜者。”布曰:“吾方屡败,不可轻出。待其来攻而后击之,皆落泗水矣。”遂不听陈宫之言。过数日,曹兵下寨已定。操统众将至城下,大叫吕布答话,布上城而立,操谓布曰:“闻奉先又欲结婚袁术,吾故领兵至此。夫术有反逆大罪,而公有讨董卓之功,今何自弃其前功而从逆贼耶?倘城池一破,悔之晚矣!若早来降,共扶王室,当不失封侯之位。”布曰:“丞相且退,尚容商议。”陈宫在布侧大骂曹操奸贼,一箭射中其麾盖。操指宫恨曰:“吾誓杀汝!”遂引兵攻城。宫谓布曰:“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军可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余众闭守于内;操若攻将军,宫引兵击其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于后;不过旬日,操军食尽,可一鼓而破;此乃掎角之势也。”布曰:“公言极是。”遂归府收拾戎装。时方冬寒,分付从人多带绵衣,布妻严氏闻之,出问曰:“君欲何往?”布告以陈宫之谋。严氏曰:“君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倘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之妻乎?”布踌躇未决,三日不出。宫入见曰:“操军四面围城,若不早出,必受其困。”布曰:“吾思远出不如坚守。”宫曰:“近闻操军粮少,遣人往许都去取,早晚将至。将军可引精兵往断其粮道。此计大妙。”布然其言,复入内对严氏说知此事。严氏泣曰:“将军若出,陈宫、高顺安能坚守城池?倘有差失,悔无及矣!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幸赖庞舒私藏妾身,再得与将军相聚;孰知今又弃妾而去乎?将军前程万里,请勿以妾为念!”言罢痛哭。布闻言愁闷不决,入告貂蝉。貂蝉曰:“将军与妾作主,勿轻身自出。”布曰:“汝无忧虑。吾有画戟、赤兔马,谁敢近我!”乃出谓陈宫曰:“操军粮至者,诈也。操多诡计,吾未敢动。”宫出,叹曰:“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布于是终日不出,只同严氏、貂蝉饮酒解闷。
【译文】
关、张二人相见,各自流下了眼泪,谈论起他们失散的事情来。关羽说:“我在海州的路上住扎,探得消息后,所以才来到这里。”张飞说:“我这几天一直在芒砀山住着,今天有幸能在这里遇到你。”两个说完话后,一同带兵去见刘备,哭拜在地上。刘备悲喜交集,带着他们去见曹操,然后就随曹操进入徐州。糜竺接待了他们,并告诉他们家人没有受伤,这让刘备非常高兴。陈珪父子也来参拜曹操。曹操设下了一场大宴,犒劳了各位将领。曹操自己坐在中间,让陈珪坐在右面,刘备坐在左面。其他的将士们按照顺序坐下。宴会结束后,曹操夸赞陈珪父子的功劳,加封给他们十县的俸禄,授予孙登为伏波将军。再说曹操得到了徐州后,心中非常高兴,他正在商议是否进攻下邳。程昱说:“吕布现在只剩下下邳一城,如果逼迫太急,他一定会拼死战斗并且投奔袁绍。吕布和袁绍联合,他们的势力难以攻克。现在可以让善于打仗的人守住淮南的道路,内防吕布,外应袁绍。况且现在山东还有臧霸、孙观等人还没有归顺,也不能忽视。”曹操说:“我自会处理山东各地的事情,至于淮南的道路,请刘备负责。”刘备说:“丞相的命令,我怎么敢有违背呢?”第二天,刘备把糜竺、简雍留在徐州,自己带孙乾、关、张带军住守淮南的道路。曹操率领军队攻向下邳。再说吕布在下邳,他自认为粮食充足,又有泗水险要的地形,所以他安心坐守,可以保证无虞。陈宫说:“现在曹操的军队正好来到,我们可以乘其寨栅未定之机,以逸待劳,一定打胜仗。”吕布说:“我军多次失败,不能轻易出马。等他们来攻打我们后再出击,那时就都落入泗水了。”于是他不听陈宫的话。几天后,曹军已经安营扎寨,曹操率领众将到达城下,大喝挑战吕布,吕布登上城墙与曹操对话。曹操对吕布说:“听说奉先还想跟袁绍结婚,所以我亲自率军来到这里。袁绍有反逆的大罪,而你已经有过讨董卓的功劳,现在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功绩去投奔叛逆呢?如果城池被攻破,后悔可就晚了!如果你早点投降,共同扶持王室,当不会失去封侯的地位。”吕布说:“丞相请回吧,还让我们商量。”陈宫在吕布旁边大声骂曹操是奸贼,一箭射中了他的战旗。曹操指着陈宫恨道:“我发誓要杀了你这个奸贼!”于是就带领军队攻城。陈宫对吕布说:“曹操远道而来,势不能久持。将军可以率领步骑出外驻扎在外,我则带领剩余的士兵在内坚守;曹操若攻打将军,我就引兵攻击他的背面;如果他攻打我们的城池,将军在后面救援;不过十天左右,曹操的军队粮草就会耗尽,我们一定能一举攻破;这就是一个掎角之势。”吕布说:“你的计划很好。”于是返回府中收拾行装。此时正值寒冬,命令随从的人多带棉衣,吕布的妻子严氏听到这个消息后问:“您准备到哪儿去?”吕布将陈宫的计划告诉了妻子。严氏说:“将军全城弃守,捐弃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孤军远征,万一有什么变故怎么办?我怎能做将军的妻子呢?”吕布犹豫了半天,三天都没有出门。陈宫进来见吕布说:“曹军四面包围城池,如果不快点出去,必定被困住。”吕布说:“我想远征不如坚守。”陈宫说:“最近听说操军粮少,派人去许都取粮食,估计早晚就要到了。将军可以带领精兵去切断他的粮食通道。这个主意非常好。”吕布相信了这个建议,又回到内室告诉严氏这件事。严氏哭着说:“将军若出兵,陈宫、高顺怎么能坚守城池?如果有差错,悔之晚矣!当年我在长安时,已经被你抛弃了,幸亏庞舒私藏了我,才让我重新与将军相聚;没想到现在又被抛弃了!将军前途远大,请不要为了我而分心啊!”说罢痛哭不止。吕布听到这些话后很忧愁,进去告诉貂蝉。貂蝉说:“将军和妾作主,不要轻举妄动。”吕布说:“你不用忧虑。我有画戟、赤兔马,谁敢靠近我?”然后对陈宫说:“曹操军队粮草到来的消息,是假的。曹操多诡计,我不敢轻举妄动。”陈宫出来后感叹地说:“我们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啊!”吕布于是整天不出门,只和严氏、貂蝉喝酒解闷。
【解析】
这段文字出自《三国演义》中的第十九回“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门楼吕布殒命”。关羽、张飞在海州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刘备,两人决定一同去找刘备寻求帮助。在刘备的协助下,关羽和张飞成功见到了刘备并取得了他的原谅,随后一起回到了徐州。同时,文中描述了曹操如何围攻徐州并打算占领此地的情况以及吕布的犹豫不决和陈宫的建议。最后,吕布和貂蝉在一起饮酒解闷的情景也展现了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