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天抱怨,记床前执手,殷勤数语。频说掌中珠可惜,误使他年失所。生既伤心,死难瞑目,渺渺成今古。深恩未卜,何时能返鸟哺。
几回哭煞西风,泪残冷月,落魄身无主。泉下长眠呼不醒,谁念儿家辛苦。事有千端,肠应百折,多少难言处。黄昏独立,灯前数尽秋雨。
【注释】
终天抱怨:终生的抱怨。
记床前执手:指妻子在临死前握着他的手。
频说掌中珠可惜,误使他年失所:意谓自己生前没有好好照顾妻子,以致她临终时伤心地埋怨。
生既伤心,死难瞑目,渺渺成今古:意指死者已长眠地下,生前未能尽孝道,死后不能安息的人,将永远活在今人心中。
深恩未卜,何时能返鸟哺:深恩未报,何时才能报答养育之恩?
几回哭煞西风,泪残冷月,落魄身无主:多少次因悲伤而痛哭到昏厥。
泉下长眠呼不醒,谁念儿家辛苦:在阴间里长眠着,呼唤也唤不醒,又有谁会去想儿家辛苦的生活呢?
事有千端,肠应百折,多少难言处:事情复杂繁多,心里百感交集,有许多难以表达的地方。
黄昏独立,灯前数尽秋雨:傍晚独自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淅沥的秋雨,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赏析】
《百字令·书感》是宋代词人李清照晚年的作品。此词抒写对亡妻的怀念之情以及自身身世感慨。上片追忆与亡妻共度时光的温馨,感叹不能尽孝养之责,下片则抒发自己身世飘零之痛、思念亡妻之切以及对人生无常、世事多变的感慨。全词以情贯篇,语近情深,感人至深。
起句直陈胸臆:“终天抱怨”四句,点明词人对妻子生前的怨恨和对自己不能尽孝的悔恨。“频说”三句,回忆妻子临死前对自己的嘱咐与叮嘱,表现了夫妻情深。下片首句,由己及人,写出自己对死者的哀思。“事有千端”二句,从自身落墨,写出自己一生的遭遇与坎坷。“深恩未卜”三句,抒发自己无法回报妻子养育之恩,只能寄希望于来世。结拍二句,由眼前景转内心事,写出了自己对人生、世事的种种感慨。全词感情真挚,笔力遒劲,读来凄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