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失昏旦，朔吹号枯株。
怀君别未久，奄忽岁云徂。
空庭飘微霰，惨澹集饥乌。
城郭黯以凄，况复空村居。
空村白日短，寒云暗郊墟。
青山不为容，黄叶绕精庐。
遥知松窗下，时披古人书。
古人不可见，愿言掇其腴。
谁令事干禄，雕锼失其初。
嗟余亦丧志，与子同厥趋。
岂不怀远业，均受贫贱驱。
朱门富华屋，长途有高车。
宁知饥寒士，一饱不愿馀。
栖栖斥鴳翔，岂与鸿鹄俱。
何当长风发，共夺青云衢。
【注释】
- 玄阴失昏旦：玄，黑也。阴，天之色。昏旦，指日出和日落。玄阴失昏旦指天色昏暗无光。
- 朔吹：北风。号枯株：吹断枯树的枝干。
- 怀君别未久：怀念你（诗人的朋友），分别才不久。
- 奄忽：忽然。岁云徂：《诗经·小雅·小明》:“我徂维何？瞻乌爰止。我行不来，我坐不移。”云徂，指岁月匆匆。
- 空庭飘微霰：庭院中飘着细小的雪花。
- 惨澹：阴暗而模糊的样子。集饥乌：乌鸦在饥饿时聚集在树上。
- 城郭黯以凄：城外的房屋显得凄凉暗淡。惨澹，阴暗而模糊，这里用来形容天色阴沉。
- 况复空村居：何况是空荡荡的村庄。
- 松窗下，时披古人书：松树旁的书房里，时常能见到古人的书籍。
- 古人不可见：因为已经看不到古代的人了。
- 掇其腴：拾取其中的优秀部分。
- 谁令事干禄：是谁让自己为了俸禄而奔波劳碌。
- 雕锼：雕刻加工。雕，雕刻；锼，凿子。
- 嗟余亦丧志：我也丢失了意志。嗟，叹息。
- 与子同厥趋：与你一样走同样的路。厥，代词，指你。趋，通“趣”。
- 岂知饥寒士：又怎么会了解那些饥饿、寒冷中的读书人的处境呢？饥寒士，即饥寒之士。
- 一饱不愿馀：只求吃饱，不想再要多余的食物。
- 栖栖斥鴳翔：忙碌地飞翔的小燕子。
- 岂与鸿鹄俱：怎敢和大雁一起飞向高空。
- 共夺青云衢：一同夺取那高高的蓝天大道。青云衢，即青云之上的道路或空间。
【赏析】
此诗作于元和八年（公元八零三年）春。当时，诗人正任江陵（今属湖北）令，与友人李商隐相交往甚密。诗人因不满于官场黑暗，遂辞官归田，退居故里青山之下，过着隐居的生活。这组诗就是他退居后的感怀之作。此诗为第二首。全诗抒发了作者对朋友的思念和自己的苦闷心情，同时也表现了他对黑暗官场的厌恶以及对仕途的失望态度。
前四句写景。首二句点题，写天色暗无光明，北风呼啸。三、四两句描写自己对友人的怀念之情，时间不长，别离已久。“奄忽”，迅速之意。《诗经·小雅·小宛》：“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乎！未见君子，惐惐不乐。”《毛传》：“见君子未至之辞。”言相见的时间太短，不能尽叙友情。《古诗·行行重行行》：“心念旧恩深意重，愿将离别慰离肠。”“奄忽”犹“心念”。
五六句写景物。“空庭”句承上启下，既写出环境之清冷，又引出人物。“惨澹”，暗淡无光貌。《汉书·王褒传》：“悲凉之感伤人，萧条之路易长夜。”《宋书·谢灵运传》：“山涧郁闭，林岫惨澹。”又《陶潜传》：“山泽寂静，多所阙乏。”此二句写天气虽冷但无阳光，又暗示诗人心境之灰暗。“集饥乌”写乌鸦因饥渴而聚集在树梢上，比喻自己处境之悲惨。
七八句写人。“城郭黯以凄”承“惨澹”而来，写城外的景象更显凄凉，又衬托出诗人心境之凄怆。《文选·潘岳<藉田赋>》序：“观者凄然，为之怆恻。”又“朱门”、“高车”两句用典。《晋书·刘毅传》：“贵游慑于威权，请谒若市。”《新唐书·张九龄传》：“公等皆膏梁纨绮之人，岂当如是邪？”此二句写豪门贵族豪华生活之奢侈，反衬自己穷困之处境。“宁知”两句承上启下。诗人感叹自己虽然身处贫寒之中，却仍想学习古人的学问，希望从他们那儿取得精神上的支持和慰藉。“掇其腴”语本《庄子·让王》。“宁知其神者亡其身欤！”《史记·留侯世家》：“留侯曰：‘嘻！大矣！汉之兴，由来尚矣！夫业帝王者，必辅良弼，宜举贤。顾左拂右，议不失矣。今群臣人人自危，欲有谋，则大臣击之，欲无谋，则中涓匡之，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如此，则国何可为乎！’”此二句化用其事，表示诗人虽处困境而志不移的决心。《论语·宪问》载：“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此句化用其意，表示自己虽然不能施展抱负，但也不甘平庸落后。诗人在最后两句表明了自己政治上的主张：“岂使事干禄？”语本韩愈《送孟东野序》：“吾闻之尚长者，莫载好以行，莫为善以彰；且喜以为名，且荣以骄人；固不如两释焉，无责于人，无憾于世，此所谓‘善异于人’者也。”此句表示诗人反对为五斗米折腰的思想。
这首诗语言平实自然，风格质朴无华，但意境深远，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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