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溅离筵酒。正西风萧萧易水,量愁计斗。敢向身躯悲肮脏,甘作风尘下走。不如意事多八九。世态烟雪多变幻,看白衣转眼成苍狗。休眷恋,莫回首。
燕台几辈同心友。问当年归吴张翰,会心远否。惟有莼羹鲈脍美,对著秋风厮守。休浪说匣中龙吼。莫把难平悲缺陷,论补天,谁是娲皇手。师旷达,漆园叟。
【注释】
“貂裘换酒”,指易安以貂裘换酒,与赵明诚饮酒赋诗,相依为命。
“泪溅离筵酒”,离别之宴上,泪溅于酒杯之中。
“正西风萧萧易水”,西风萧萧,易水波涛滚滚。这里化用《荆轲刺秦王》,暗示易安要远赴他乡,去完成自己的伟大抱负。
“量愁计斗”,比喻易安对国破家亡的忧愁之多,难以计数。
“敢向身躯悲肮脏,甘作风尘下走”,意思是说,我宁愿在尘土之中行走,也不愿生活在污浊之中,表现出作者不随波逐流、保持高洁人格的坚定决心。
“不如意事多八九”,意即人生不如意的事有八九成。
“世态烟波多变幻,看白衣转眼成苍狗”,这里化用了庄子的思想,说明世间万事万物都处于变化之中,而那些功名利禄,不过是身外之物。
“休眷恋,莫回首”,意为不要留恋过去的美好时光,也不要回头再看。
“燕台几辈同心友”,指易安和张耒、李清照等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问当年归吴张翰”,张翰是晋朝文学家张华的儿子。据记载,张华曾在吴郡任官,有一次秋风乍起,看到落叶纷纷飘落,想起了家乡的鲈鱼脍菜,就乘船返回了家乡。这里的张翰是指易安的丈夫赵明诚。
“会心远否”,意即你们是否能够相互理解和支持呢?
“惟有莼羹鲈脍美,对著秋风厮守”,只有莼菜汤和鲈鱼脍最美味,但也只能面对秋风默默相守。
“休浪说匣中龙吼”,意思是不要再说那些空洞的言辞来哄骗人了,也不要拿什么难平的悲剧来说服别人。
“论补天,谁是娲皇手”,意即谈论补天的事情,谁能比得上女娲氏的手呢?这是说没有人能够弥补易安失去丈夫的伤痛。
【赏析】
此词作于作者离开京城南下途中,写其对国家命运和个人遭遇的担忧及感慨。上片主要写易安离别时的心情。开头三句“貂裘换酒别意”,“貂裘”典出《史记·项羽本纪》“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此处借喻易安易主后的生活境遇。“泪溅离筵酒”一句,点染了离筵气氛,渲染了离别的悲苦之情。“正西风萧萧易水”,“西风”暗含凄凉之意,而“萧萧”之声更显凄切。“量愁计斗”,则表明易安的愁绪之多,难以计数。“不敢向身躯悲肮脏”,表现她洁身自好、不与世俗苟同的性格。“不如意事多八九”,表达了易安对世事无常的认识。“世态烟波多变幻,看白衣转眼成苍狗”两句,运用典故,表达了易安对世态炎凉的深刻认识和忧虑。最后“休眷恋”三句,表明易安决然离去的决心和态度。以下写与友人的离别之情。“燕台几辈同心友”,“燕台”即燕京(今北京),“几辈同心友”指易安与赵明诚、张耒等数位好友。“问当年归吴张翰”,“张翰”指西汉张敞之弟张纲,曾任九江太守,见秋风思鲈鱼鲙,辞官回故乡,遂成千古佳话。易安以此自比,表达思念故乡的心情。“会心远否”两句,抒发了作者对于朋友间互相理解的渴望。“惟有莼羹鲈脍美”,写出莼羹鲈脍的美好滋味,但只能面对秋风默默相守。“休浪说匣中龙吼”,“龙吼”指龙吟之声,喻指易安的坚强性格。最后两句,“论补天”,指女娲补天的故事;“谁是娲皇手”,意即没有人能比得上女娲氏的神力。言外之意是易安已无颜再嫁他人,决心守寡终身。整首词语言质朴、自然,感情真挚而深沉,充分体现了易安词风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