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风暂小,为幽树、停阴芳阁。露妆未晞,香心拚退却。丝恨垂落。绀碧苔枝罥,莫辜烧烛,晕敞天东幄。馀娇冷斗秋千索。粉帨揩奁,赭苞媵爵。旧巢更留欢约,甚灵根未老,残梦偏恶。
飘灯归箔,杳秾华误托。照眼愁樱近,伤凤泊。商量去燕无诺,指墙阴泪点,秋萌先觉。斜阳路、尚穿园角。模糊更、几辈春宵忍赎,旧时哀乐。仙趺回、空抱残萼。倚铃幡、十万铙孤注,生生系著。
【注释】
祝东风:愿东风。暂小:暂时小些,即稍稍吹起之意。幽树、停阴芳阁:指深秋的树木和停阴的阁楼。幽树,深秋之树;停阴,指秋天的凉爽。
露妆未晞:指露水还未干。
香心拚退却:形容花已凋落,无心再开。香心,指花朵。拚,拼凑、尽力。
绀碧苔枝罥:指苔藓覆盖的树枝。绀碧,指苔藓的颜色。
莫辜烧烛:不要辜负了燃烛的光阴,意即不要虚度年华。
馀娇冷斗秋千索:指花残败时仍与秋风斗艳。馀娇,指残破的花容;斗,比;秋千索,指秋千的丝带。
粉帨揩奁:指女子用粉擦拭化妆用的盒儿。
赭苞媵爵:以赭石包着玉器作为陪葬之物。媵,古时女子陪嫁的东西。
旧巢更留欢约:指在旧巢中留下了欢聚的约定。
灵根未老:指树木的生命力还旺盛。
残梦偏恶:指残存的梦还特别不好。
飘灯归箔:指飘摇着蜡烛回家。箔,通“幕”。
杳秾华:指浓丽的春光。误托:被蒙蔽。
照眼愁樱近:指眼前是愁苦的樱桃。伤凤泊:指悲伤的鸟停在树上。
商量去燕无诺:商议着离开燕子没有诺言。
指墙阴泪点:指着墙的影子,泪滴点点。
秋萌先觉:秋天的萌动最先察觉。
仙趺回:指神仙一样的身体回到原处。
空抱残萼:指徒然怀抱凋零了的花朵。
倚铃幡:靠着风铃的旗幡。
十万铙孤注:指下赌注十万之多。铙,乐器名;孤注,孤注一掷。
生生系著:指生命不停地延续。
【译文】
请东风稍稍吹起,为那幽静的树林、停荫的阁楼增添一些凉意。露水还没有干透,花儿也无心再绽开;它只垂挂着愁思,像一根青丝般垂下。翠绿色的苔藓已经攀附在枯树枝上,不要辜负了燃烛的时间,让这满眼的愁情更加浓烈。那些花儿虽然凋谢,但仍然与秋风争艳;它们相互商量着,是否要飞离燕子,却没有一个答应,只是默默流泪,在墙上的阴影里,感受着秋意的先行征兆。斜阳西下,穿过园角,模糊中又有多少个春天度过的夜晚!我忍痛赎回那些往昔的欢乐与哀愁,那些仙鹤般的躯体又怎样回转,空抱着残损的花朵?倚着风铃旗幡,十万次下赌注,生命的延续不停。
【赏析】
《六丑·和彊村吴门听枫园海裳韵》是清词大家纳兰容若的一首咏物词,也是其词作中的佳篇之一。此词上片写花事阑珊,暗含伤春之情;下片则借物抒怀,表达了对逝去青春的感伤以及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的深深感慨。全词以景衬情,情景相生,语言优美,意境高远,是纳兰词中最富艺术感染力的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