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清明、一番轻软,新黄都在垂柳。东风细逐平芜远,吹送钿车罗袖。春似绣。都付与、才人滴粉搓酥手。绯桃谢否。乍急雨跳珠,飞花湿锦,幽涧玉琴奏。
江南望,空自登临念旧。沈酣聊学犀首。新亭无限河山泪,遣恨暂销杯酒。莺燕瘦。怅六代、琼枝又到飘零后。闲鸥梦久。待笛谱同修,渔篷稳坐,尘事且缄口。

【注释】

摸鱼儿·暮春之初:词牌名。

应昌邀集湖上:张仲甫应昌的邀请到西湖上聚会。

梅茂才住钺见赠韵:梅茂才住在金陵(今南京)时,曾给词人赠送过酬唱之作。

次张韵:即按张仲甫的词调填词。

梅茂才:即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世称宛陵先生,北宋著名文学家,其诗以反映社会现实和揭露统治者腐败著称,与苏舜钦齐名,并称为“苏梅”。有《宛陵文集》传世。

【译文】

春天来了又去了,柳絮飞飘如烟。轻风拂面,春意融融,东风细吹送着钿车在平芜远处奔驰。春色如同一幅绣品,都由才人用心血织就,她那纤细的手指搓揉出粉团般的花蕊。绯红桃花是否已经凋谢呢?忽然一阵急雨,打落了树上的花瓣,落在湿润的锦缎上。山涧里传来玉琴声,仿佛是空谷中回音。

我在江南望远行,只徒然登高怀古,凭吊故国的旧事,心中无限惆怅。我沉醉于学王导、王坦之这样的风流人物,纵情享乐,饮酒赋诗。然而新亭对江而立,看到无限的山河泪痕,不禁感到怅惘。为了排遣心中的哀愁,暂时借酒浇愁。黄莺儿、燕子儿都瘦了,六朝故都,琼枝飘落在异乡之后,又经历了多少风雨飘摇,如今只剩下一片萧瑟。闲鸥儿早已飞走了,它们在梦中还在寻找往日的栖息之所。等到笛声响起,我才想起要修整渔竿,稳坐在幽静的渔篷里,把尘世的烦恼暂且抛在脑后。

【赏析】

这首词为作者在江南所写,抒写了自己面对故国残破时的感伤心情。全词语言清新自然,意境深远清旷,表达了作者对往昔岁月的怀念之情。

上片描写了江南春景和友人的酬唱情景。“过清明”三句,点明了季节。“东风细逐平芜远”,东风轻轻吹来,带着春的气息,随着平坦的道路一直延伸到远方。“春似绣”,“都付与”四句,写春天景色的美好。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像一幅精美的绣品一样,都被这大好春光所点缀;人们也像才女一般,用细腻的心思和精巧的手工艺将这春意描绘出来。“绯桃谢否”,写桃花已谢;“乍急雨跳珠,飞花湿锦”,写雨打桃花,溅起的水珠飞洒下来,溅湿了锦绣般的锦缎;“幽涧玉琴奏”,“玉琴”,这里代指溪水,溪水流过幽深的山谷,发出了悦耳的声音;“闲鸥梦久”,写鸥鸟在湖面上悠然自得地游弋,似乎正在做着美好的梦。这些景象,既生动形象,又色彩鲜明,使人如身临其境,感受到大自然的美丽风光和勃勃生机。

下片抒发自己对故国的思念之情。“江南望”三句,写自己登高远望,但只能徒然怀古,因为自己不能回到旧日的故乡。“沈酣”,本指醉意正浓之时,这里指陶醉于美酒之中。“犀首”,指战国时代魏国人庞涓,他曾经向魏惠王推荐吴起为相国,后因嫉妒吴起,设计陷害他,吴起愤而离开魏国。后比喻奸佞小人或谗毁他人的人;也可泛指坏人;“新亭”,位于今南京市南面的建康城西;“无限河山泪”,写新亭对长江的眺望,看到眼前的河山被战争所毁,不禁悲从中来,流下了眼泪;“暂销杯酒”,暂止消沉,振作精神;“莺燕瘦”,形容战乱年代,人们生活困苦。“六代”,指南北朝的六个朝代,即南朝宋、齐、梁、陈和北魏、东魏、西魏、北齐。“琼枝又到飘零后”,意思是说,美丽的花枝又回到了凋零的地方;“闲鸥梦久”,意思是说,自由自在的鸥鸟又回到了它们的巢穴。“待笛谱同修”,“修”同“修”,指准备演奏笛曲。

此词语言清丽,意境开阔。全词写景抒情融为一体,既有对江南春色的描绘,又有对往事的回忆和对往昔时光的追忆;既有对友人的怀念,也有对自己身世的感慨。全词风格清新自然,意境深远清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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