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过慈仁寺。看门前、五株松树，婆娑尽矣。二十年来风景异，不谓树犹如此。感旧事、攀条流涕。白发青衫驱款段，笑无端、贳酒荆高市。听击筑，悲风起。
又逢佳节黄花里。怅登高、西山残照，暮云千里。极望齐州烟九点，家在吴头楚尾。添几幅、荒丘废垒。汉寝唐宫何处问，只滔滔、不断浑河水。买一棹，吾归耳。
【注释】
塞：边塞。慈仁寺：在今河北正定县西北，唐时有名。
看：望见。门前、五株松树，婆娑尽矣：指寺院的松树已经枯萎零落了。
二十年来风景异：从二十年前到现在，景物全不相同了。
不谓：不料，不想，想不到。树犹如此：没想到这些松树还保存得这样完好。
感旧事：触景生情，回忆过去的事情。攀条：攀着树枝。流涕：流泪。
白发青衫（shān）：头发雪白，衣衫褴褛。驱款段，驱驰奔走的样子。
贳（shì）：赊欠，这里指赊酒买肉。荆高市：即荆公市。在汴河上。
听击筑，悲风起：听到打钟鼓乐器的声音，感到悲凉肃杀的北风起来了。
又逢佳节黄花里：重阳节，菊花盛开的季节。黄菊又叫“黄花”。又逢：再一次遇到。
登高：登山。这里指重阳节。
西山：指华山。残照：傍晚落山时的日光。暮云千里：傍晚的云气，像千里一样广阔。
齐州烟九点：齐州，指今天的山东省济南市，古称齐郡。烟指山间云雾。九点：九座山峰的轮廓。
家在吴头楚尾：吴头，指现在的江苏省苏州市；楚尾，指现在的湖北省武汉市；吴头和楚尾是两个地名，这里比喻两地。
添几幅：增加几处。荒丘废垒：荒凉的山丘，废弃的堡垒。
汉寝唐宫何处问：汉朝的宫殿，唐朝的皇宫在哪里？这里借指古代的帝王陵墓。问：询问。
只滔滔、不断浑河水：只有这滔滔的大河永远流动不息。
买一棹（zhào）：买一把船桨。归耳：回家去吧！
赏析：
此词是作者晚年登临金陵城北狮子山（即清凉山）上的妙高峰，遥望中原，感慨万千而写成的。
上片首二句写自己重经故地，看到寺中那枯干的五棵松树，不禁勾起对往事的回忆，于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下三句说这五棵松树尽管历经岁月沧桑，依然苍劲如故，令人不胜感慨。接着写自己在此地触景伤情，想起了从前与友人相聚的情景。“白发青衫”，是对自己年老多病的自谦之语，也暗示出当时自己的心境。下句“笑无端”三字，写出了诗人的豁达胸襟。
过片三句写眼前景象。作者由眼前的自然风光联想到历史的变迁，从而引出了对故乡的思念之情。“怅登高”，是说登上高处，但登高所见却让人愁思满腹。“西山残照”四字用典，暗指北宋灭亡后的南宋王朝苟延残喘的局面。“暮云千里”，则进一步渲染出了一种悲凉的气氛。
下片开头三句承上启下，由眼前之景联想到历史，进而想到国家的命运和个人的处境。“极望齐州烟九点，家在吴头楚尾。”意思是说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茫茫烟雾，仿佛看到了齐州（今山东济南）九点山峰的影子，家乡就在这吴头楚尾之间。然而，这美好的家园如今却成了金兵铁蹄蹂躏下的废墟。“添几幅”，既指添置了几处山丘，又暗示着国家版图的缩小。“荒丘废垒”四字，更是将国家的现状描绘得入木三分。
结尾三句紧承上文之意，进一步抒发了自己的感慨之情。“汉寝唐宫何处问”，是说昔日的汉宫和唐朝的皇宫早已荡然无存，不知它们现在何方；“只滔滔、不断浑河水”，意思是只有这条滔滔不绝的大河永不停息地流淌着。这两句话既是对国家现状的概括，又是对自己一生坎坷经历的总结，其中蕴含着深沉的历史感、时代感和身世感。
全词以景寓情，情景交融，既有壮志未酬的激愤，又有山河依旧的欣慰，表达了词人对国家命运和个人遭遇的深切关注和无限感慨。